那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
温岭,一个陌生的名字,浙江省的一个县级小城市,想不到我居然在那生活了四年。
“这是个大项目,你去可以好好的锻炼一下,你放心,我和丛辉隔两周都会过去”,临行前,林总这么对我说。就这样,2000年初,到公司半年的我,就糊里糊涂的坐上了到温岭的班车,路上颠簸了14个小时。
日记:早上6点半起床,安排好工人一天的任务,然后去村里的小集市买菜,回来到工地现场逛一圈,还算正常。下午到监理组提交了工程报验单,然后参加项目经理会议,回来后跟工人传达一下会议精神,要文明施工等等……。这是我刚到工地不久写的一天日记,日子过的挺舒坦。
然而,好景不长,那天项目经理会议。“弱电项目组野蛮施工,边施工边设计,随意施工,如再不整改,我将勒令停止施工”,总监在会议上这么说。
其实这也是意料中的事,我们确实是边设计边施工,这个项目的在前期设计院设计的时候,没有包括弱电部分的设计,而我们进场的时候,土建及水电等设计早已完成并已开始施工,而且完全没有考虑到弱电系统。因此导致了我们现在的设计与其它专业有很多矛盾。
有一次,我们的一个工人小弟急匆匆的跑来,气喘嘘嘘的说:“东哥,不好啦,我们的电线管全部被人拆了”,“为什么”,“他们说我们的管铺下去,他们的地砖就铺不下了,超过设计的标高了”,我匆匆赶到现场,果然我们的电线管四处散乱着。这时一个人高马大的冲了过来,“你是弱电负责的是吧,你看看,你这个搞得这么高,我们还怎么铺……”,“那这样吧,我们先停下来,我去找监理协调下,看看怎么处理”,“我不管你那么多,你再搞下去我就把你全部扔掉!”……
那段时间,最怕的就是听见手机铃声,铃声响起准没好事。教学楼的、实验楼的、食堂的、土建的、强电的,甚至消防的,每天都重复听着同样的咄咄逼人的声音。有时一个人在非常安静的地方,总觉得自己的手机在响,时不时都要拿起来看一下。
怎么办?我真想放弃了,我不干了总行吧。但是公司怎么办呢,我该怎么向领导说呢?我又在犹豫着,说自己不行吗?我实在说不出口。考虑再三,最后我向公司提出能不能再派个人过来协助我。终于过了不久,派来了一个新来的员工,就是我们现在的小罗同志。小罗没帮我多少忙,但是有一点,他培养了我们好几个工人小弟都变成了《三国志》(一个游戏)高手。这是后话。
无奈,没人能帮我,一切只能自己解决。
于是,我向业主收集了各专业的图纸,一张一张的看,有时图纸看不懂,就跑到工地看一下现场,同时查阅了大量的关于弱电施工的国家规范及相关标准,然后再对我们的弱电图纸进行修改,有时为了让土建设计做一个变更,要先跑到监理那边,征得总监同意后,然后再去找设计院代表,让他出相关设计变更,最后还要与施工单位协商确认。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几乎天天开会,项目经理会议、安全员会议、资料员会议。“怎么又是你”,那时经常听到这句话,我只是呵呵的傻笑。其实,这只是我作为施工单位的几个身份。那时候我有四个称谓:黄经理、黄工、小黄、东哥。基本上,学校的老师叫我“小黄”,监理叫我“黄工”,其他兄弟施工单位的叫我“黄经理”,我们施工组的那些小弟叫我“东哥”。就这样,我整天就在这几个身份中疲于奔命。
慢慢的,时间长了,大家渐渐熟悉了,沟通的机会也多了,事情似乎顺利了些。 工地里有个原来管水电的监理王工,后来专门分管我们,基本天天要和他打交道。接触多了,发现王工其实挺好说话,王工不抽烟不喝酒,就喜欢到街上按摩。虽然他在后面的工作中帮了我不少忙 ,但也浪费了我不少的费用。
记得有一次,在工地碰到王工,“实验楼的陈经理对你们意见很大啊现在,要不你请他们吃顿饭吧,我来安排。”“哦,这样啊,那就麻烦你了”。“晚上7:00在天堂饭庄”,五点多,王工打电话给我。“好的好的,谢谢你啊,王工”。 “陈经理啊,我们的施工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,希望以后多多包涵啊”,席间,我递过一根中华烟,对陈经理说。“也不是这么说,主要是大家要互相配合,对吧”,“那是那是”。我不会喝酒,敬了一圈后,就想吐了。只记得他们觥筹交错,而我趴在桌子上动不了了。吃完饭我们从楼梯下来,“王工,你看现在回学校还是……”,“你有没有准备啊?”,“准备?”我愣了一下,“呃,有”,“那就去旁边的KTV唱唱歌吧”,“哦,好啊”……
那天晚上,花费了我们两个月的伙食费。第二天打电话给林总,说没钱了,“你先兜一兜(福州话)啊,最近公司资金比较紧张,我会尽快安排的”,说完挂了电话。 我欲哭无泪。
就这样经过几个月,我们弱电施工组和工地上所有的施工班组慢慢都熟悉了,摩擦也减少了,“弱电项目组终于也步入正轨了”,总监在一次会议上说。我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十五号了,工资应该发了吧,今天我又去市里了。到取款机一看,果然发了,还多了300,莫非加工资了,急忙打电话给财务核实,“没错,是加工资了”,郭姐说,“公司觉得你表现不错,所以加了”。从1000加到1300,幅度不小,我心中窃喜。那天晚上请所有的工人到城里看了场电影,片名叫《西域雄狮》。
记得那次到杭州城乡设计院搞行*楼项目会审,会后业主请吃饭,席上,设计院的一个负责水电设计的徐工问道,“黄工,你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啊”,“差不多两千吧”,我不好意思,多说了些。“那这个弱电都是你设计啊”,“差不多吧”,“那你设计了多久”,“有两个月吧”,我又多说了些,“那就是说这一个一千万的项目,只要4千元的设计费了,按照我们设计院的标准,按5%算的话要50万,哈哈”,他大笑。“呵呵……”,我也笑了,笑的很不自然!
转眼两年过去了。教学楼、实验楼、学生宿舍陆续完工,而教工宿舍现在还在二层,学校要赶着九月份开学,工期非常紧。为了表示重视,林总来了。“现在时间很紧,我们绝对不能拖别人后腿啊,不行就多叫一些工人”,“我知道”,我点了一根烟。“你也学会了抽烟啦?”领导说,“是啊,没办法,工地上的人递来递去,不抽都不行”。 是的,我的烟瘾就是从那时养成的。这还没什么,那时最恨的是,这边的人抽的烟不是利群就是大红鹰,当然还有中华,最便宜的那种红利群13元。
晚上,领导睡我那张学生床的上铺,只听见领导在上面翻来覆去,十一点了,“小黄,现在还有没有车去市里啊?”,领导突然说。我去找了房东,房东说村里有个人开三轮车的,只是这么晚了,可能要加点钱”,“没关系,加点就加点”。第二天,在宾馆里,领导说,“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,没事我就先回去了,公司还有一大堆事”,“哦,好吧,也没什么事了”,我本来觉得有好多事,而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。这是半年来,领导第一次过来,他可能忘记了当初他说的话。
终于,在大家的努力下,一期工程顺利完工,学校也顺利开学。我们也松了一口气。但接下来又要准备开始启动二期项目了。由于有了一期工程的经验,在学校二期工程中,弱电与土建同步设计,各方面就顺利多了。
当一切顺利时,闲下来,这才感觉到一个人身在异乡,经常有种莫名的孤独感。虽然有一些老乡工人,他们整天嘻嘻哈哈,但是和他们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,他们也永远无法感受我的心情。他们有时打扑克,有时玩游戏,有几个小弟整天煲电话粥谈恋爱(那时打电话免费)。而那时还是单身的我,只有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上上网。还好那时还有一个小伙伴——一只小猫。说起这只小猫,是我们一次无意中在校园里的草丛中发现的,当时它又脏又臭,蜷缩在草丛里,我就把它抓起来,带回去给它洗澡,然后喂了它好多吃的。就这样,这只小猫赔了我一年多,每当深夜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,它就跳到桌上,懒洋洋的趴在旁边“喵喵”的叫,我就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火腿肠递到它嘴里……
又是一年多,学校的二期工程也陆续竣工了,行*楼、二期学生宿舍、体育馆、大会堂,随着一幢幢大楼的竣工,我们的工程也接近了尾声。安防系统、广播系统、网络系统、闭路电视、卫星电视看着一个个系统完成并投入使用,我心中的一块块石头也渐渐落地了。
2004年春节,终于可以回家了。我爬到了行*楼的天台,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四年了,我的心情第一次如此放松。再见了,温岭中学,这个曾经让我渡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地方,这个耗费了我四年青春岁月的地方,我们就要告别了!
我趴在屋顶的栏杆上,看着一栋栋矗立的大楼,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天到这里的情景,李老师带着我走在弯弯曲曲的田埂上……
黄敬东